新冠肺炎疫情持續了三年之久，對賀一誠的五年任期造成了諸多制約和影響。在即將卸任之際，這位澳門特區政府第五任行政長官強調，儘管陷入舉步維艱的困境，政府仍有所成就。儘管其任內成績獲得了認同，但觀察人士指出了疫情後存在的瑕瑜。歷史將對其表現有何評價？
文：黎祖賢
“我想為澳門多做點事情。”賀一誠五年前競逐澳門最高領導人一職時曾這樣承諾。然而，他上任不到30天就爆發了新冠肺炎疫情，這場史無前例的公共衛生危機為其任期蒙上了陰影。
“五年施政，三年疫情，我們經受了回歸以來最嚴重的衝擊。”卸任行政長官賀一誠
11月，他最後一次以澳門行政長官身份列席立法會全體會議及出席新聞發佈會。他對任內政府帶領澳門“戰勝”疫情的表現感到滿意。這位已屆耳順之年的領導人稱，儘管其五年任期內有四年需面對嚴重赤字，但本地居民享有的福利政策保持不變，教育、醫療和社會福利支出逐年增加。
雖然過去五年間居民享有的大部分福利得以維持，例如每年現金分享和稅收減免政策等，但從特區政府自2021年開始，連續三年取消向永久居民的中央公積金戶口注資澳門幣7,000元（折合約875美元）的安排。
“五年施政，三年疫情，我們經受了回歸以來最嚴重的衝擊，” 賀一誠在回顧其五年任期時表示：“戰勝了疫情和外部形勢帶來的最嚴峻挑戰，同社會一道同心協力、守望相助，帶領澳門特區走出最困難的低谷，全力推動澳門特區各項事業躍上新台階，邁向穩健發展的新階段。”
他證實，儘管在疫情和財政赤字期間動用了財政儲備1,600億元，但截至2024年9月，澳門特區財政儲備為6,170億澳門元，與其上任前2019年同期相比，增加了7.6%。
“中央全面管治權得到堅定維護，政府全方位貫徹落實‘愛國者治澳’原則。”卸任行政長官賀一誠
抗擊疫情
北京認可了賀一誠為應對這場世紀疫症所付出的努力。在他8月宣佈因“身體原因” 不再競逐連任，打破澳門行政長官完成兩個五年任期的傳統後，國務院港澳事務辦公室發表文章總結澳門第五屆政府取得的成就。特區前終審法院院長岑浩輝則將於12月20日接掌澳門特別行政區第六任行政長官。
國務院港澳辦發表的文章就賀一誠的四項主要成就作出闡述。首先，讚揚賀一誠領導特區政府“團結帶領社會各界成功‘抗疫’”。此外，他在推動經濟適度多元發展、改善民生福利、維護國家安全等方面所作出的努力也得到了讚許。
澳門立法會議員李靜怡對此表示認同：“本屆澳門政府的其中一項顯著成就是穩定財政儲備，並推行了一系列舉措，為本地社會克服三年新冠肺炎疫情帶來的挑戰提供助力。”
“儘管經濟逐漸復甦和穩定，但並非社會各階層都受益。” 她繼續說，“我們仍然看到部分中小企業努力求存，仍有僱員對就業機會和職業發展感到擔憂。”
“1+4” 策略
2023年澳門本地生產總值達3,795億元，相當於2019年4,445億元的85.4%。
此外，7月至9月本地居民失業率為2.3%，恢復到新冠疫情前的水平；與疫情期間錄得的5.5%峰值相比，有所下降。
“目前澳門經濟穩步復甦，主要經濟指標穩中向好，一些指標更優於2019年水平，”賀一誠在回顧其五年任期時強調，“政府堅持將推動經濟適度多元發展作為施政的首要任務。即使面臨新冠疫情帶來的嚴峻挑戰，推動經濟適度多元的工作也未有鬆懈和停步。
賀一誠在任內提出新的“1+4”經濟適度多元發展策略，提出在發展博彩業和旅遊業的同時，推動大健康、現代金融、高新技術、會展商貿和文化體育等四大新興產業的發展。他要求將博彩業佔本地生產總值的比重減至40%，四大新興產業則各佔15%。
這位即將離任的官員表示，去年博彩業佔本地生產總值比重37.2%，較2019年減少14個百分點。然而，這種萎縮主要歸因於在疫情和行業監管加強的影響下，博彩業持續收縮，卻非其他非博彩領域的擴張。
“本屆澳門政府的其中一項顯著成就是穩定財政儲備，並推行了一系列舉措，為本地社會克服三年新冠肺炎疫情帶來的挑戰提供助力。”議員李靜怡
博彩業大修整
在賀一誠的領導下，政府將本地六家博彩業者的專營權延期十年，要求其增加對非博彩元素的投資、為澳門引入國際旅客。此外，當局還推出了一系列博彩法規，包括規範博彩中介人、博彩信貸和博彩業營運的新法律。
疫情的不利影響，加上前太陽城老闆周焯華和前德晉老闆陳榮煉等本地兩大博彩中介人被高調逮捕，澳門博彩業遭受重創，當中以博彩中介人領域尤為嚴重。澳門現時的持牌中介人或企業僅餘24家，較2020年初賀一誠上任時的95家大幅減少，正在營運的娛樂場數量也從2019年的41家降至30家。
儘管賀一誠將此形容為博彩業的“健康發展”，但一位因此事敏感而要求匿名的業內人士卻持有不同看法。“過去五年，在他的領導下，非博彩業確實取得了進步，例如舉辦演唱會等，但這些成績並未如當局描述的那麼重要，”這位知情人士表示。
“許多非博彩活動仍然與娛樂場之間存在錯綜複雜的關係，例如為豪客及其支出提供免費服務——博彩業仍然並將繼續成為澳門主要收入來源。”該知情人士補充道，“這些舉措在多大程度上源自（北京）高層指示？或出於他個人的意願？這確實難以說清楚。但無論如何，最終結果是過去五年來行業規則和格局發生了重大轉變。”
住屋問題
賀一誠取得的另一項顯著成就在住房方面。他明確提出構建“五個房屋階梯”的施政理念。除了社會房屋、經濟房屋、私人樓宇及長者公寓外，他針對不符合公共房屋申請資格且沒有能力購置私人樓宇的居民提出“夾心階層住房”。他11月表示：“本屆政府提出並貫徹落實五階梯房屋政策，基本解決居民住房問題，大幅增加對公共房屋的投入，五年內投入公共房屋的總金額為158.8億元。”
他介紹，在其任期內，已完成6個公共房屋項目，全澳已建成的公共房屋單位數目增加至57,117個，目前正在興建的公共房屋超過14,000個。
然而，有批評人士擔心，最近對《經濟房屋法律》的修訂將導致居民無法轉售此類單位，從而抑制了社會對公共住房的需求。此外，由於據稱公共住房需求“低”，政府去年叫停了“夾心階層住房”試點項目的建設。
賀一誠也強調了其他成就，包括“基礎設施建設步伐加快”。“五年來，投資預算近800億澳門元，持續推出各類大小型公共工程，其中至2024年9月，預算超過1億的工程達110項，已完成當中的62項，基本解決工程超支超時問題” 。
“然而，經歷了三年疫情，他發現自己受到了限制，無法完全實現自己的抱負。除了圍繞利益衝突的爭議之外，他的聲譽也遭受挫折，且沒有恢復的跡象。”政治評論員區錦新
國家安全
賀一誠稱，在其任期內，公共行政改革獲得新進展，架構重整工作範圍涵蓋47個政府部門，使公共部門總數從2019年的75個減少到71個。此外，精簡了公務員隊伍，公務人員總數由2020年4月30日的32,540人縮減至2024年9月30日的31,712人。
儘管在電子政務優化和部門架構重整方面有所成效，但過去五年來，政府效率仍備受詬病，特別是在跨部門項目和政策方面。政治問責制度亦令社會感到擔憂。
回顧五年任期，賀一誠強調維護國家安全是首要成就。他11月表示：“中央全面管治權得到堅定維護，政府全方位貫徹落實‘愛國者治澳’原則。”
在他的領導下，政府完成修改《維護國家安全法》及行政長官和立法會議員的選舉條例。2021年，立法會選舉管理委員會可以參選人未能滿足宣誓效忠澳門和國家的要求為由撤銷其參選資格。此外，自新冠肺炎疫情爆發後，澳門一年一度的“六四”晚會活動亦被暫停，理由是出於“公共衛生”考量。
爭議
賀一誠在任期間也引發爭議，尤其是圍繞其兒子賀建東於2022年被任命為科學技術發展基金信託委員會成員。事件存在利益衝突和勾結嫌疑，引起多名議員的質疑。
“他在上任之初，憑藉對疫情的迅速且透明的應對贏得了公眾的欽佩。”政治評論員、前立法會議員區錦新表示，“然而，經歷了三年疫情，他發現自己受到了限制，無法完全實現自己的抱負。除了圍繞利益衝突的爭議之外，他的聲譽也遭受挫折，且沒有恢復的跡象。”
儘管面臨疫情帶來的挑戰，區錦新認為，即將離任的行政長官在位期間提出的舉措也因本地官僚體系效率低下而受到阻礙。例如，儘管他提出建造更多甲級辦公大樓，吸引內地和海外企業落戶澳門，但這項計劃在其任期結束時仍僅停留在紙面上。
在11月的新聞發佈會上，賀一誠沒有對自己的表現進行評分，但強調五年前競選時在政綱中提出的所有承諾都已“基本履行”。
“我在澳門土生土長，無論我擔任什麼角色，我都全力以赴為這座城市的發展做出貢獻，”他肯定地說。
賀一誠擔任行政長官五年間的七大時刻
2020年1月
1 – 疫情爆發
賀一誠就任行政長官僅十天，武漢就發現了首例新冠肺炎病例。澳門於2020年1月22日錄得首例病例，標誌著長達三年的黑暗時期的開始。
2021年7月
2 – 取消資格
貫徹落實“愛國者治澳”原則。2021年9月，立法會選舉管理委員會以參選人未能證明效忠澳門和國家為由，撤銷21名參選人資格。
2021年9月
3 – 橫琴粵澳深度合作區
橫琴粵澳深度合作區於2021年9月17日成立，採用創新的共商共建共管共享“四共”新體制，旨在促進澳門經濟多元化和大灣區區域一體化。
2021年11月
4 – 博彩中介人的消亡
本地博彩中介人龍頭周焯華於11月底被捕，引起整個行業的動蕩。其擁有的太陽城集團數周後分崩離析。本地博彩中介人行業的另一名領軍人馬陳榮煉亦被捕。兩人因非法賭博、有組織犯罪及其他罪名分別被判處18年和13年監禁。
2022年11月
5 – 賭牌招標
七家公司爭奪澳門六個賭牌，馬來西亞雲頂嘗試爆冷闖關，但以失敗告終。本地六家博企根據新《博彩法》於2022年底獲批新的賭牌。新的10年期合約於2023年1月1日生效，除附帶附加條件外，還重點關注非博彩領域發展。
2023年1月
6 – 解除防疫管控
1月初，澳門取消了所有主要的疫情限制，結束了中國主導的“動態清零”政策。這座城市再次向國際旅客開放。1月中旬，農曆新年將至，賀一誠宣佈澳門正逐步步出疫情陰霾。
2024年8月
7 – 宣佈不尋求連任
經過數月的猜測後，賀一誠8月21日宣佈，因健康問題，不會參加第六屆行政長官選舉。賀一誠成為澳門特別行政區第一位沒有完成兩屆連續五年任期的政府首腦。
